过年民俗系列:请春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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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原来,春事酒是熟悉大家的捷径,淳朴仁厚的乡里人, 敞开怀抱,将一个外地的新媳妇,搂了个结结实实。
 
  正月里,每家每户都请春事酒的,被请的对象,通常是新嫁来的新娘,或是今年快做新娘的大姑娘,还有平日里欠着一份人情的,左邻右舍,少不得作陪的,一般一桌两桌不等,饭菜较平时奢华夸张,俗称“六大碗。”
  最爱赶这份热闹。为的是正和爷爷家的酒盅。村里的称呼实在雷人,正和爷爷和父亲一样的年纪,辈份足足长了一级,平日里两个男人推杯置盏的,这会儿,我得严格地叫他爷爷。正和爷爷和我父亲同在运输队上,走南闯北的,稀奇古怪的家什,没有少置。他家一种酒杯,甚奇。各家请客,酒杯必定出场。乍看,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个小小高脚,通体瓷白。待得酒入杯中,便不同了。竟是一个个曼妙的古代美女,纤腰罗裙,云鬓斜堕。我不喝酒,却醉在杯中,每有请客,一定前往,只为看一眼杯中美女。
  吃的东西却不放在心上。虽是平时少有的吃食,然我原本挑得厉害,那般油腻的大鱼大肉,更是让我望而生畏。有道菜,叫洋糖趴蹄子,其实是一小段猪蹄膀,烧得烂熟,撒上白糖,我一看就差晕过去了,大家却爱得很,你一筷我一筷,很快见底。唯一惦记着的,是那个虾片。大蒜烫百页,上撒些许花生米,然后盖上大片大片的虾片。

  虾片其实薄如蝉翼,竟也是透明的。往油里一放,便迅速膨大起来。入嘴,又脆又酥。那是儿时美味的极至了。桂芳大妈是厨师,村里所有的酒席,都是桂花大妈包办的。大妈记得我的爱好,每有虾片,便会深藏起来,及至见我,便诱我喊妈妈。大妈自己一生,并没生育,抱养一个儿子,见到我们这些乖巧的小女儿,总流露眼馋之意。并不肯让大妈失望,每次都脆着声,朗声唤着:大妈妈!那个大字,轻到几乎无。大妈在这个时间,一定变得耳聋眼花,必是只听到妈妈两个字,就乐得嘴都合不拢,虾片举得高高,任我跳起又落下,落下又跳起。远观的母亲哈哈大笑,并不点破我的叛变。正月的风,还有些凛冽,却因这温情的一幕,格外暖和起来。 

  最幸福的是远行的春事酒。父亲交游广阔,有时会带我们去到很远的地方。便很奇怪,原来天下孩子玩的都是一个样。拍皮球,二角五分钱一个,新时直蹦,不多久,便玩得龟裂,且变得软下来,再怎么使劲拍,也不怎么蹦了。会办法想尽,开水烫,放汤罐里煮。可以鼓起来一会儿,再次绵软时,就彻底没用了。玩天下太平。一把刀,泥地上划大大的田字格,石头剪子布,赢家在格子里写字,一次一笔,谁先完成天下太平,谁便胜。玩抗美援朝跳。一把废纸,剪成碎片,一根粗线栏腰系上,便成一纸毽,抗美援朝是平踢,最后一个字时,捞起毽子,打跳。因是远客,孩子开始全是陌生的,戒备且客气着,不一会儿,便玩成了一片。大人那边笑语喧哗,美酒飘香,孩子这边呼朋引伴,玩兴正浓,及至散席,便会依依不舍起来,互通姓名和学校,相约下次相见日期,只是只是,相见哪有期呀?全然是大人做主的。
  及至自己长大成人,做了新娘,那个正月,一直被请。东家吃到西家,不过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忽然就明白了,一个新嫁妇,人生地不熟,一脚踏入夫家的门槛,人事陌生着,习俗陌生着,却原来,春事酒是熟悉大家的捷径,淳朴仁厚的乡里人,敞开怀抱,将一个外地的新媳妇,搂了个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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