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民俗系列: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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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没有浴室,洗澡成了难题。过年,却是必须。
  想不起来,那是个什么所在。母亲用自行车,把我们带到大队。一排低矮的玻璃房,里面长满了浮萍绿草。实在无法记清当时的情形,只知道全然陌生的环境,让我和姐变成了两个小疯子,母亲怎么呵斥,也停不下我们的打闹,及至母亲把我们洗净打发出来,说不出的轻松,让我们越发撒野起来。待母亲匆匆洗完出来找我们时,我们早疯得无影无踪。母亲算不得柔情的一个人,可是我们的丢失却成了她极大的惶恐,只差把附近掀地三尺了,我们才在一个大叔的护送下,回到她身边。
  第二年,母亲说什么也不敢,再带我们外出洗澡。便在家。父亲还没回家。母亲在灶房里,燃起大堆的火,烧得许多沸水,把早已准备好的大缸,放得大半水,然后便把我们拎进缸里。一贯粗枝大叶的母亲,要不是我们嗓门足够大,只怕她从灶膛前赶来时,我们就被沸水泡熟了。母亲听我们的怪叫声,慌得赶来,一把又把我们拎在地上,额的娘呀,那可是寒冬腊月,数九隆冬,赤脚在地的两个人儿,哆嗦成一团。母亲手忙脚乱地调好水温,我们重新被她扔进缸里,这下舒服了。两人又开始在缸里打斗,母亲一边呵止,一边替我们擦洗,火堆呛出浓烟,我们大声咳咳着,抢用母亲的海欧洗发水。茶色玻璃瓶,很小,却极香。母亲在乡村,算是潮人,护肤用的百雀羚,护发用的梳头油,都被我们偷用过。洗净的我们,很快被母亲捞出,好一阵哆嗦战栗,我和姐姐难能可贵地团结一致起来,相互帮忙迅速穿好衣服,叭哒叭哒又四处找乐了。

  再后来,父亲的一顶浴帐,竟成了乡间洗浴史上革新性的大事。
 

  父亲在运输队,长年替公社运输东西,走南闯北,回家时,总带些新鲜玩意儿。那年过年,带的是一顶浴帐。圆圆的,高高的。热水放进澡桶,浴帐在四周,便如满胀的帆,只待船长一场令下,就会扬帆远航。却不会,呆在灶房中央,母亲不太相信它的功用,只让父亲先试给我们看。父亲便坐进帐中,热气腾腾着,却不见半丝冒出浴帐,母亲啧啧称奇,忙跑去邻居间告诉好消息。老人倒也罢,最是年轻小伙子和姑娘们要好,听说洗澡不会挨冻,话未听完,拔脚往我家溜去。可怜我家父亲,还坐在帐中,姑娘们尖叫着离开,小伙子捂嘴强乐。幸好雾气迷蒙,什么也也看不清的,众人陆续散去。
  我家可怜的浴帐,年前的几天,一分钟也没歇着,东家传到西家,村南传到村北,后来有手巧的女人,瞧出名堂,拿出家中种棉花的塑料薄膜,用一根锯条,点一支蜡烛,自行烫制浴帐,竟也能惟妙惟肖,最重要的是,功效也一样。父亲再从外面回来时,就又买了几顶分发,洗澡的难事,算是彻底解决了。

  嫁得夫家,坏习惯不改,即使隆冬,竟也要日日洗澡的。在他家的年澡,诸多不便。公公年事已高,虽然耳聋,却看得见我撅得高高的嘴,爬在高高的凳上,替我支浴帐。他从凳上蹒跚而下,我却眼眶微湿。这个世上,有个人,前二十年,与你素昧平生。后半生,却是你最依恋最难舍的父。

链接:远音尘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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