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民俗系列:看新娘

\
我再凡若晨星,我再微如尘埃,

我亦有一天,我是众人的宝贝。

我是你要迎娶的小小新娘,

明眸如水绿鬓如云,

千般恩爱集于一身的小小新娘。


  那时的婚礼,多半赶在过年。迎亲的交通工具,很原始。锃亮的自行车,绑上红丝带,新郎亲自上阵,新娘侧坐车旁,一路颠簸,便算迎回了新娘。
  看新娘,从来便分两种,嫁出去的和娶回来的。
  四奶奶家女儿多,一个一个姑姑出嫁,成了我们童年最多的记忆。女儿不是好嫁的,含辛茹苦拉扯成人,不是你一辆自行车,说驮走,便是一辈子的。常常会在出嫁这一天,设尽机关,重重阻隔关关障碍,只为让你记得迎娶的艰辛,从而珍惜到手的新娘。二姑父腼腆,平时便不言语,喜车刚至门口场边,四奶奶扑一声,大门关上了。二姑父洞房花烛夜,人生极喜时光被丈母娘一盆凉水浇到了脚面上。媒人趋前通融,原来是要开门封。还好还好,二姑父留有一手,红纸包上钱钞,门缝里递进,只等芝麻开门,四奶奶门缝里扔话:打发的是叫花子?我可是你的丈母娘。二姑父脸红如霞,继续掏口袋,这次大门是开下来了。我貌美如花的二姑,可是在西厢房。我家另五个花朵一般的姑姑,一字儿排开,樱唇轻启,姐夫,小手伸来。我家唯一的小叔,四奶奶家唯一的儿子,此时端足了舅老爷的架子。二姑父窘得团团转,袋里的款项抽掉一张便少一张了,通往西厢房的路,可比二万五千里长征。腊月的天,可怜的二姑父汗如雨下,脚一跺,车头调转方向,这门亲,不要了!


  哪能说不要便不要?媒人也在团团转,人生地不熟,这个地方,借钱都借不到的,其实即便是熟人,一家有一家的难处,年关了,哪里会有多余的钱借给他人?二姑父的喜车在路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眼见太阳又要西下,不赶在太阳落山前迎回新娘断断不行!一路人马如热锅上蚂蚁,四奶奶却铁了心,扔下话来,再不抓紧,我们大门可又要关上了!
  二姑父吉人天相,转瞬间,浩荡几批人马,竟似天上侠客般飞奔而来,原来是已婚的大姑父,刚说上亲的三姑父,四姑父,他们惺惺相惜,联手来救二姑父了!不得不叹,也让众看客大饱了眼福,时隔多年,还在拿姑父们的团结说事。
  夏家嫁女便有些意思了。哭嫁,由来已久。夏家女儿,嫁在河南,只隔一个小桥,不过三分钟的路程。自新郎进了门,夏家女人似有指挥棒,开始齐声哭将起来。那个哭,不是应景,伤心伤意,扯着个新娘,不像是嫁过去,爱情甜蜜蜜,竟似一脚踩进火坑,再也飞不高跳不远的。夏女原本漂亮,被女人带动得痛哭起来,梨花带雨悲悲切切不似嫁人,倒似被卖掉一般。鞭炮响起,夏父背起女儿,一步一回头,送上新郎的自行车,那班女人,几番陈诉,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几欲晕倒,新郎尴尬万分,自己直像那个强抢民女的白眼狼。
  三分钟的路程,一样花样做尽,遇桥放鞭炮,遇弯也要放鞭炮。不过半个时辰,便又行回门之仪。
  相差不过半个时辰。回门回来的新娘,却遇上了最欢天喜地的迎接。悲喜两重天。刚才还呼天抢地的女人们,一个个谈笑风生,转换得比舞台上的变脸还要自然迅速。


  娶过来的新娘有看头得多。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再被刻意装扮一番,想不好看都难。最有趣的是两家同时迎娶,忙坏了我们这些小屁孩子。强华嫂子,是个老师。黑色呢子大衣,红花条纹的羊毛围巾。到得场上,不等别人来扶,自己放下车子,便往新房里走,正要看哪只脚先迈进,猜测生男还是生女,聪慧的她,竟双脚并齐,轻蹦了过去。进得新房,行过礼之后,并不似其它新娘再不出来,落落大方地再次走出来,微笑着向长辈敬烟,向孩子们分发糖块。爱死了这个小女人!
  再到月芳那里,便少了很多兴致。只看一个苗条的身影一闪,便进了新房。然后任你在房外望眼欲穿,新娘就是不肯出房门半步。及至酒席时,也只是蜻蜓点水般敬了下酒,又闪了进去。最让孩子们扫兴的,她都未能出来发一发喜糖。
  一直让我想不通的,女人容颜,自古便参差不齐美丑不一的,但我看新娘无数,没看到一个不漂亮的。婆婆不识字,一语破天机:这个人再怎么的,这一天她就是主要人物,是所有人的宝贝。
  懂了。我再凡若晨星,我再微如尘埃,我亦有一天,我是众人的宝贝。我是你要迎娶的小小新娘,明眸如水绿鬓如云,千般恩爱集于一身的小小新娘。
 

链接:远音尘文集

网友评论

广告

热门精选

广告

24小时热文

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