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回想·长辈的追忆

  我还记得我祖母的模样,圆圆的脸蛋,皮肤很白,下巴上还有个黑痣,头上有发髻,她中风三年卧床不起,都是我母亲照顾。在我五岁那年,我祖母就离开人世,终年五十九岁。这时家里人忙办丧事,人人都穿上孝服,因我父亲是孝子,所以我父亲身穿麻布大褂,戴着麻布帽子,帽子两边各挂有一个白棉花球,腰间系着稻草绳,脚上穿着草鞋。我母亲上身穿白褂子,下身穿麻布裙子,头上系着长麻布拖到地。家里其余的人都穿上白大褂子,男的头上戴着白帽子,还有的人戴上麻布帽子,女的系上白布,还有的系上麻布。堂屋里设了孝堂,停放了我祖母的遗体。遗体前放有供果。来人都磕头,送纸钱。天井是用木板铺成的地面,上面是用白布搭成的场,天井四角都挂着白布球,门口挂着白纸黑字的大方灯笼,过路人一看就知道这家在办丧事。我祖父是遗腹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十三岁时又没有母亲,我祖父排行老四,最小,他大哥也早就去世,他二哥开了杂货、布店,还有钱庄,他和三哥就到二哥家帮工,学生意,后来弟兄俩一天天长大了,就自立门户,祖父和我祖母结了婚,祖母到娘家拿了一笔钱回来就自己开了布店,有人欠我祖父的布钱没钱还,就给他一点薄田,后来卖布赚了点钱就买了点田和房子。

  祖母生下我父亲和我姑姑。我父亲的名字叫朱济,号朱利川。中等身材,皮肤白晰,一张和善面孔,但他说话不多,为人老实。从小娇生惯养,上了不少的洋学堂,读了不少的书,听说他在外地读书时,经常要求家中寄钱,家里每次都寄给他一百个银洋钱。听母亲说过,我父亲还有一只金手表,刘庄街上只有两只金手表,我父亲就有一只,后来不知去向,由于祖母的宠爱,养成父亲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少爷派。后来有人称他老爷。祖父去世后店就不开了,父亲不想做生意,整天就是吃喝玩乐,还抽大烟,不顾家庭,父亲和母亲结婚后,这个家就靠母亲支撑着。不久,我的祖母又去世了,这个家就更糟了,店不开了,田里又收不到庄稼,祖父母去世还空下一笔债。我母亲就厮守着这个家,父亲见母亲肩负家庭重担,于心不忍,想想一家七口人天天要吃饭,这样下去怎么办,坐吃山空是不行的,所以他决心戒了大烟,从事教育事业,到学校教书,兵荒年他就在乡下靠教书养活我们。

  我母亲是很能干的,她长得也很标致,结婚到朱家,我祖母就把这个家交给她当,当这个家是很不容易的,可我母亲就能当好。我母亲把多余的房子租出去收房租,房租费补贴家用,余下的部分就买肥料施肥,收得庄稼就吃饭,家中再困难母亲都想方设法,不让我们饿肚子,也不让我们穿破衣服,母亲不仅能当好家,为人处世也很好,哪一家邻居断粮吃不上饭,母亲就背着父亲用袋子装粮食接济人家,不用人家还,家里如有好吃的就用碗盛给人家小孩,她说家里人吃多了会胀肚子的,外人吃了能传四方。如人家有了红白大事找到她,她从不拒绝,热心帮助,哪家死人她帮人家守夜,别人家生小孩子难产,也要她去日夜守产妇。

  母亲没有明显的重男轻女思想,吃到什么好东西,我和弟弟各分一半,不让我们养成多吃多占的习惯,母亲常讲故事给我们听,并教育我们如何处世,如何做人,教育我们养成勤俭的美德,母亲的教诲我铭刻在心,终身不忘,我母亲是伟大的,我怀念我的母亲,永远不会忘记我的母亲。

  我父亲只有一个妹妹。我这个姑母高个头,长长的脸,脸上有雀斑,小脚。她生性好强,贪多求荣,她出嫁时恨不得家中的财产都给她,她的想法越是陪得多越有面子。在姑母出嫁时,我祖母陪十床被褥,另有帐子两顶,被褥有各种颜色,料子有洋皱缎子的,帐子是大红颜色的。陪了好多套衣服,另有各种颜色的绣花鞋36双,请许多人来家绣。陪的嫁妆有缧橱、四仙桌子、箱子、杌子、椅子、铜锡器制成的十件头,样样俱全。还吵着要堂屋里的家具。结果又陪了大桌子、还有四张大凳。姑母嫁到草堰街上开大杂货店的单六老板,这人家也很富裕。有一次,我们逃兵荒到她家,姑姑就责怪我母亲,她说:你们怎么能丢下财产就外出逃荒,母亲一气之下就带着我们又回到了刘庄。

  我母亲姐妹六个,给我的印象最深的是我五姨,她是我母亲的妹妹,个头不大,小脚。她17岁结婚,18岁生子。她嫁到姑母家,是近亲结婚。17岁到金家来就当家,做主,非常能干,家中有几十个人吃饭,两个做工的,名叫束大、束二,还有奶妈、有一个专门磨粮食的小二子、有公公的小姨太太,后来疯了,有顺姨父顺姨母和他的儿子,有银姨娘和他的儿子,有二婆爷爷,二婆奶奶和明珠姐姐,小姑婆婆等,这些人都和他家有亲戚关系,长年住在金家。加之金家也有七八口人,热闹得很。我五姨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她喜欢我们姐妹几个,每逢过年过端午,就买好多枝花给我们戴,有好吃的东西也分给我们一点,我喜欢去他家玩,但有时又不想去,因为他家人太多,一个一个的我们要叫过去,特别是过年,我们要磕每个长辈的头,这就是我们不想去的原因,他家每逢有大事,我们就不开伙,都到他家吃饭,她家的房子很大,穿堂三进,门堂就是三大间,门朝东,穿过门堂就是大天井,天井左边是三间南屋,南屋东边有个小巷进里又是三间朝北的房子,这房子下面还有地下室,回头再跑到原来的大天井,前边就是大客厅,穿过客厅又是大天井,穿过大天井就是朝南的堂屋。天井的东边就是厨房和另有两间门朝西的卧室,她家有两根大烟枪,姨爸爸和老太是离不开吃大烟的。他家木行就开在山巷串场河边。河面上有许多木排,还看到她家,门堂有许多大大小小出售的棺材。她家百亩粮田,生活很富裕,后来也就渐渐的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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