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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一落座，老天就哭起来。雨点打在车窗上，从三滴两滴到千条万条，只用了几秒钟的过渡。
爸，还去吗？儿子刚摸方向盘，心里有点怵。
去，怎么不去？下刀子都去！昌海铁青着脸，今天对他来说太重要了，重要得什么都可以忽略。
老天在下雨，儿子也在下雨，一件厚厚的T桖，一忽儿就被汗水淋透。昌海可不管，两眼死死地盯着窗外。窗外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像昌海琢磨的事，扑朔迷离。
奇怪，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昌海死劲地想着。为了保密，昌海特意从几百里外的地方，请来挖掘手和掘土机，半夜动手，破晓结束，真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探个究竟，昌海足足掂量了一个多月。大儿子要换房子，小儿子要娶媳妇，老太婆的毛病也到了根治的时刻，万一还像过去那样……呸呸，昌海拼命控制着，不让它向坏的方面想。自从爷爷说出家里埋有宝贝一事后，昌海的爹已偷偷挖过好几次。尤其是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为了急补家用，爹差点没把屋子挖塌。大失所望的爹，生气地对昌海说，你爷真是老糊涂了，哪有什么宝贝？扯淡！从现在开始，不许再想这件事。昌海嘴里应着，心里却一直都没放下。机会终于来了，乡里调整规划，他们的房屋要搬迁。得知消息，昌海兴奋得几夜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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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掘还没开始，昌海的心就狂跳起来。昌海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抖抖索索地摸出根烟，打了三四次火，才把烟点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儿子突然叫道，找到了，找到了，爸，找到了。昌海惊呆了，豁了牙的嘴巴半天洞开着。
三千枚大洋，整整齐齐地垒成一百垛，横平竖直，银光闪闪，闪得昌海心花怒放。昌海一遍一遍地数着宝贝，一遍一遍地暗暗盘算，一块银元一百块，三千块银元三十万。十万给大儿子换房子，十万给小儿子娶媳妇，剩下的给老太婆治病和家用，哈哈，苍天不负有心人啊。
昌海正高兴着，平地一声惊雷，姑妈把他给告了。昌海懵了，继而又跳起来，好你个乐平，眼红了咋的？想钱想疯了咋的？要钱找我啊，没准我还能给你个一千两千花花，把老母亲抬出来，亏你想得出？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姑妈能告自己的亲侄子？再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姑妈早年出嫁，没有尽到赡养义务，想分爷爷的遗产，没门！
昌海一路想着，一路恨着，到了法院，老表一家已先来到。见到白发苍苍的老姑妈，昌海本能地迎上前，可一想到律师的话，脚步就拐了弯。
律师说，能不能保住财产，原告的身份是关键。昌海已拿定主意，姑妈建国前就出嫁了，爷爷也已逝去五十多年，档案上无从查找，只要自己死不承认，法院就不能把咱怎样。
果然，法官核实姑妈身份了。乐平拿出几张纸，说是已经取得证据。搬家时，昌海从爷爷的遗物中，看到了几封姑妈的信。乐平手上的东西，难道是爷爷的回信？昌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冷汗出了一身。
谁知法官说道，这份证据只能证明你们两家是亲戚，不能证明原告是陈老憨的女儿。
怎么不能？这是我妈娘家村里和邻居给出的啊，不信你们看看，我妈同陈家人像不像？妈，你就是证人，你告诉法官，你是不是陈老憨的女儿。乐平摇晃着母亲，脸急得赤红赤红。对了妈，姥爷曾给你写过信，那些信你一直收藏着，你告诉儿子放在哪，儿子这就回去拿。
别问了，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老人突然开口了，话语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昌海愣了一下，继而眼睛模糊了，他想起儿时同乐平一起嬉戏的情景，想起生病时姑妈的精心照料，想起求学时住在姑妈家的快乐时光，想起断粮时姑妈一趟趟的接济……
昌海，咱们胜诉了！律师的话，打断了昌海的沉思。昌海抬头望去，原告席上空荡荡的，只有几张纸躺在那里，像一个遗弃儿，孤零零的。
雨已经停了，云层里射出万道金光，刺得昌海眼泪直流。咦，太阳咋这么刺眼？昌海一边念叨着，一边揉着眼睛。不成想，眼泪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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