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

　　一大早，秀英就起床了。
　　菜刀挥起来，柴火点起来，铲子舞起来，音乐放起来，热热闹闹中，年味像冬日的暖阳，填满了整个屋子。
　　“剁剁剁”，红蘑菇昨晚就泡好了，老母鸡要现杀现做。儿子最爱笨鸡炖蘑菇，每次都吃得鼻尖冒汗、肚皮溜圆。
　　“切切切”，鲳鳊鱼挑大梁，葱姜蒜作佐料，豆豉蒸鲳鳊，儿媳妇最爱了，打从嫁来的第一天起，秀英就了解得清清楚楚。
　　“啪啪啪”，选两根脆生生的黄瓜，拍一把白嫩嫩的蒜瓣，黄瓜拌蒜泥，老伴的下酒菜，有了！
　　“嗤嗤嗤”，哈哈，给孙子做肉夹馍喽！孙子爱吃披萨饼，儿子说，披萨跟肉夹馍差不多。秀英乐了，做肉夹馍，咱拿手呢。
　　“噗”，一个鸡蛋，“噗”，再敲一个鸡蛋。过年哩，也不能委屈自己。年纪大了，牙齿没几颗了，大鱼大肉不易消化，唯有这西红柿鸡蛋汤，百吃不厌。
　　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中，太阳拱出地面，爬上树梢，跃上屋顶，滑下西山。唉，年龄不饶人，想当年，四邻八村的，谁不说俺做的菜，又快又好又耐看？
　　吃饭喽，吃年夜饭喽！老头子，你是家主，上座请吧。
　　孙子，你坐爷爷对面，让爷爷好好看看，咱家的娃娃，一代胜过一代！
　　儿子儿媳，你们俩坐右边，右边为大，老老小小一家子，都靠你们呢。
　　我？我坐左边吧，左边靠厨房，方便。
　　吃啊，快吃啊，都是你们爱吃的菜，吃完了咱就贴春联、放鞭炮、看春晚。

　　秀英站起身，将菜一一搛到各人的碗里。
　　乖孙子，你带个头，你不是爱吃披萨吗，奶奶做的肉夹馍，可比披萨好吃多啦！怎么？你也不吃？为什么？难道奶奶的手艺不好？啊，记起来了，儿子一家在美国呢，腊八节那天，儿子就打招呼了，今年春节不回家，瞧我这记性！老头子，别生气啊，一来一回几万块呢，咱得理解他们。来来，老头子，我给你倒杯酒，他们不回来也好，没人管咱们，自在，今天咱们就敞开喝，喝他个天翻地覆，喝他个一醉方休！
　　秀英将满满一杯酒，恭恭敬敬地端在老伴面前。老伴是前年走的。相框里的老伴，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哩。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谁呀？”
　　“大妈，我们来陪您守岁呢！”
　　打开门，十几位村组干部，捧着吃的喝的，笑哈哈地跨进来。
　　你们，你们，秀英笑了，笑出了满脸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