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护工,早些年在大丰卯酉职业培训中心学过养老护理和育婴,之后在苏南、上海等地做护工,今年回到大丰,也在几个大医院干过。前不久,我应聘进了本地一家私人居家养老中心,听说月工资能拿到近五千,刚开始还挺高兴的。可干了很短的时间,我就辞职了——说得直接点,我是逃离了那地方。
这家养老中心在大丰还算有点名气。应聘时老板告诉我,她有好几个点,最美观的那家经常有媒体报道,其他大多租在一楼套房或车库,摆几张床,一张床位每月收好几千。护工的任务就是照顾老人起居。这在城市私人养老院本也常见,但我去的这家不同——它是只有六七十平米的车库,住着五六个老人,却要求护工连续工作24小时。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里隐患重重、洗漱混乱、伙食极差,护工压力巨大,最终我只能离开。

先说安全隐患。院里的床有挡板,但老人嫌麻烦不拉起来,老板也让我们听老人的,老人夜里一不小心就可能滚下来造成骨折。一个护工要照顾4位老人,其中不少是失能的,整夜根本没法睡:这位刚起夜扶上床,那位又要起来,动作慢的已经尿湿,换衣换被更是耗时耗力。早上老人也没地方活动,老板不让老人在门外晒太阳,因为一个护工顾不过来。所有人挤在狭小的客厅,常年不见阳光。老板也舍不得开空调,这天其实已经很冷了,但老板的空调基本不开,除非有新的老人到了才会开一下。
卫生条件更令人揪心。全院只有一个洗衣机,所有老人的上衣、裤子、内衣、袜子全混在一起洗,包括有严重皮肤病的老人衣物。毛巾也是混放,我连自己的毛巾都不敢和他们挂一起。纸尿裤随意堆放,管理挺混乱的。
伙食也不好。一桌通常三个菜一个汤,荤少素寡,分量极少,常常两个菜都是与豆腐有关。有一次桌上有炝黄瓜、猪血烧豆腐,豆腐烧个什么,另外还有冬瓜肉圆汤,护工吃了一个肉圆,就有老人没吃到。老板后来不停旁敲侧击:“上个护工嘴馋,吃了肉圆老人都不够吃。”可那个护工告诉我,她整天干重活,只吃一个肉圆,根本吃不饱。但老板的菜量,是按老人的人头算,护工的饭量基本就没有考虑在内。我看桌的几个小碟子,我一个人都能全吃下,何况还有好几个老人。
老板手下有几个居家养老点,其中一家装修漂亮、光线充足、活动空间大,住的也都是体面老人,媒体电视台采访都去那里。而我工作的这个点昏暗拥挤、混乱不堪,从不对外展示。

我做事向来认真,看到老人可能滚下床、衣物混洗易传染,还要我一个人未来照顾6位老人,连续24小时不睡也难保不出意外。一旦出事,护工首当其冲,老板顶多负管理责任。我不想为这样一份工作赌上身家性命,只好离开。
前几天,有个姨侄女问我之前工作的市区护理院的地址,她厂里有人要把70多岁患癌家属送过去。我如实相告,她也说那绝不能送。我说,现在农村田流转掉了,很多老人找不到活,不如请附近农户帮忙照顾,花费可能比养老院低,吃得好、晒得到太阳,也有邻居陪伴。农村地方宽敞,老人住得也舒服。而城市的居家养老院,护工人手不足,衣物混洗,晒不到太阳,厕所环境堪忧,易交叉感染。老人终日困在车库般的小屋里,没有自由,精神消沉,等于在默默等待生命最后一刻——这样的晚年,连坐牢都不如。坐牢尚有卫生保障和伙食调配,他们却连这最基本的安全与尊严都没有。
大丰之声
养老,本应是一个社会文明的温度计。小花的秘密也许只是个别护工讲述的个别养老中心的事例,其他养老院是否有类似问题?当某些养老机构沦为“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当老人的基本安全、健康与尊严都成为口号,我们是否该反思:这是个别机构的失职,还是整体监管与行业伦理的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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