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沾着盐的绳牵我回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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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住的二厂宿舍。

  从小是一根“笼头”绳牵着我,让我在家人的呵护下成长,成年后又有一根绳在牵着我,我在这头,故乡在那头。
  生于斯
  1991年腊月的一天,外面在闹地震,我也在这个时候在我妈的肚子里闹着“地震”。据说那时候乡下到处都是临时搭建的防震棚,医生怕我夜里出生,劝我妈打一针把我推迟到第二天出来,说是为了能让母亲夜里睡个好觉养足精神。但被我爸妈果断拒绝:何时出生是她的权利,我们无权干预!
  在妈肚中父母没干涉我的权利,长大后他们一样尊重我的选择。
  据母亲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生活水平不怎么高,上学是件奢侈的事情,为了给两个舅舅上学,妈妈读完初中就去了国营淮南二厂上班,爸爸则是家族中唯一一个读完高中的,毕业后就去了学校做老师。大丰的西河口是航运公司的地皮,几代在水上漂泊的家人们在离船后最终有了立足之处,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都住在西河口,小时候隐约的印象就记得他们曾经都是在水上行船为生的,父母带我去过几次船上,对我来说是件可有趣可开心的事情了,船上有个小楼梯下去,里面就是间小屋,有床,有家具,在我眼里那是个很神奇的世界,可以把房子放在船里,多好玩啊。
  水上人家子女多,行船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习惯给孩子套上“笼头”,怕孩子掉水里。我刚学会走路那会,虽然没有在船上,外公外婆还是习惯性地把以前给妈妈、舅舅小时候套过的“笼头”套在了我的身上。通常是在他们做事的时候把我的“笼头”绳扣在桌脚上,等爸爸一下班我就会吵着:“爸爸,解!”这时候外婆便会笑道:到放风的时间了。长大后脑中常残留些被扣的片段记忆,感觉自己绕了一圈又一圈越走越近了,每天就研究着怎么往远处走。
  童年,我是在“笼头”绳上晃悠悠地长大的,绳子的那头是长辈的亲情与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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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留影。

  长于斯
  松开那套在身上几年的“笼头”后我便进了幼儿园。国营淮南二厂纺织女工很多,有自己的幼儿园,我在那里上了半年的小小班。企业幼儿园人手不够,管理不如公立幼儿园,有一次我尿了裤子半天不敢吱声,也没老师来查看,回家时爸妈很是心疼,接着我便进了大中镇中心幼儿园,巧的是跟我的爱人同班且同桌。
  幼儿园和小学期间我家一直住在妈妈单位的半间临时过渡房,直到小学要毕业的时候才集资购买了80平米的商品房,距离我的小学仅一墙之隔,我在这所由几家企业联办的工人子弟学校中完成了六年的小学学业。虽然是工人子弟小学,但是这所学校的教学质量相当不错,特别是以写字教育为特色,成了我的爱好。
  记得小学五六年级时,学校广播让家长在二厂上班的学生集中登记,后来才知道企业改制,爸妈都下岗了。
  妈妈是个敢闯敢拼的女性,柔弱的表面却有着坚强的性格。下岗后每天都在盘算着能做些什么事来养家,最终受春晚小品《足疗》的启发在金都贸易城开了第一家足疗店,几年的尝试总算是有了点起色,受她影响,几年后的金都贸易城已变成了今天的“足疗城”了。再后来爸爸也重新回到交通系统成为一名劳务派遣人员,在上班的几年中得以有足够的时间学习和写作,在文学创作上也有了一定成就。
  爸妈经历的下岗潮对我似乎没有多大影响,我只知道上学,不知道大人们究竟经历过什么。因为从小学习自主性较强,爸妈几乎从来不过问我的学习,后来上了高中节奏太快,爸妈没有过多精力照顾我,虽然我家离丰中不是很远,还是让我住校了。
  在人生的重要选择中,我一直都保持着高度的独立自主。高二时我选择了艺术类兼报文科,到了高三,得知南艺文化产业学院招收第一届本科生我选择了“试水”报考,当年也只有4名丰中同学一起去南京参加了校考。现在想来真是感谢那时的勇气,当时有几个老师到学校招生的时候基本上都被当成骗子,连班主任都泼冷水说这专业冷门没前途,但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报名了。现在想来,报考南艺是我这一生中最为重要且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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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瑞士铁力士雪山。
 

  恋于斯
  如果说童年是由一根“笼头”绳牵着,到大学是一根亲情的绳索牵着,那么我的恋爱则是被一根红线所牵,一头在南京,一头在我的家乡。高中毕业后参加同学的金榜题名宴,我遇到了我幼儿园的同桌,我现在的爱人。我们这一对虽曾是幼儿园的同学,但没有接着在一起上小学初中,再加上爱人高中考去了南外仙林分校,直到12年后才又有缘重逢。当数年后再度相遇时我还能依稀从模糊的记忆中整理出些幼儿园时的片段,我记得他是班长,非常聪明,老师也非常喜欢他,所以在还不懂爱的年纪对他就有种莫名的好感,一直记忆深刻。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他见到我时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谁也没说过喜欢,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一直都有种亲人般的感觉。我们的大学同在南京,相距33公里,刚开始没有地铁的时候,我们得花2小时的时间到对方的学校,基本到了吃个午饭,一起散散步便匆匆告别,为了不影响学业,一个月最多见一两次面。后来我被保送本校研究生,他回到家乡考进了银行,于是我们就经历了三年的异地恋,这种情缘的红线一直拉着我们,直至我读研结束,这期间我一边想着以后的发展,对于我的专业我一直有信心,并有着很多的想法,踌躇满志,一边又担心将来我们会分开到两地工作。快要毕业的时候我们领取了结婚证,因为无论最后会如何选择,都不会影响我们在一起。最后公婆一家不舍得作为独子独孙的儿子外出闯荡,也不希望增加家里的经济负担,无奈之下只得我放弃一切回到家乡。
  年轻的心不仅有激情而且有着浪漫的情怀,我们的缘分从大中镇幼儿园开始,也在幼儿园见证了我们约定终身的求婚仪式。我全程策划了自己的婚礼,以我们的爱情故事为主线,还特地邀请了当年我们共同的两位幼儿园老师为我们的婚礼做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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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幼儿园班主任沈老师合影。

  归于斯
  毕业前夕我已在南京保利大剧院工作了大半年时间,做演出项目负责人,因为专业比较对口,也很喜欢,本打算留下,我的家人也很是支持,毕竟在央企有较大的发展空间,而且跟我的专业对口,我也逐渐适应了那里的工作环境与节奏。后来家乡的616人才政策向我抛来了橄榄枝,让我觉得在家乡也能有用武之地。也许因为那根红线牵引力太强,就这样把我牵回了家乡。
  在我选择回家乡发展的时候,父亲写了一首诗《小海螺》:
  朋友送来一只小海螺
  说是放在耳朵边能听到大海的声音
  我把这惊喜告诉女儿
  她信了
  于是,我把它收藏
  就像把大海也带回了家
  每次都激动地向来客展示
  告诉他们海螺的神奇
  他们听后都信
  后来的日子里我天天看着它
  它也静静地看着我做事
  我给它放音乐,对着它吟诗
  一有空我就拿起它来在耳朵上细听
  大海的潮汐果然阵阵可见
  女儿大学出行我让她把海螺带在身边
  让大海也伴着她一起同行
  我希望她能常听听大海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让她不忘自己的家离海很近
  让她学成归来回到盐城故里
  研究家乡文化中的盐
  毕业后她又将陪了她七年的海螺带回
  我拿在手里不住地颤抖
  我明白
  我给她的小海螺有了灵性
  于是,我带着一份感激
  将小海螺放回到海边
  让它重新回到了它父母的身边
  我能从中读懂作为父母的思想,他们既希望我能有所发展,同时也不愿我远离他们。
  我的硕士论文是研究的盐城海盐文化旅游资源开发,论文选题时想到要开发文化旅游资源首先得从自己的家乡入手,了解自己的家乡,为此我特地去了串场河一线进行实地考察,探索大丰的历史变迁,走访家乡的故土文化,聆听久远的史音。在草堰得到了当地老作家王达银先生的帮助,专程带我游历了草堰古镇,将串场河文化带的人和事进行周详的介绍,为我的毕业论文提供了较为生动实用的素材,在我的论文研究中让我慢慢读懂了家乡的变迁史,更让我懂得我所经历的人和事原来也都有着历史的必然。
  回到家乡我所做的工作就是家乡的文化宣传,深入其中才发现家乡的文化工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太多,文化底蕴丰厚,文人墨客比比皆是,且有一定的交流圈,有很大的发展潜力,也发现了原来那些叔叔阿姨们能力与干劲不输大城市白领,这也让自己觉得回到家乡成为一名文化工作者是值得自豪和骄傲的,只是选择了根植于自己生长的地方,重新过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大丰,我的家乡,我终究还是被那根无形的绳索牵回了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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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文倩,出生于1991年,2016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艺术学(文化产业)硕士研究生,江苏省青年书法家协会会员,在省级期刊发表论文《大数据时代下我国文化产业所面临的机遇与挑战》和《从板桥笔榜探究清代扬州盐商对扬州八怪的艺术赞助》;论文《盐城海盐文化旅游资源开发研究》入选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中心的基金项目《2015——U40文化产业青年学者文集》;曾被评选为“最美南艺人——南艺学子十大年度人物”;现从事基层文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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